三锅秋

副cp警告！本篇含有微量佣空社园，请雷者退出

合志文解禁~本篇评论区抽一位小可爱送杰医合志立牌，一位小可爱送合志明信片（可以要求我写任意祝福语），邮费我包，你只要等着收货就好咯

因为是社畜然后游戏也退坑啦，所以很久都没产粮。不过还是爱这对！

万字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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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无法安睡的夜晚，白日在其后紧追不放，无数发亮的电子设备记录着那个期限。杰克微微烦躁，脑中不断的滴答声让他无法集中精力。

这样的时候，她大概也是同样的处境。

零一年互联网还没有如此发达，无法面对面的交际比现在还要虚幻的多，能够分享的信息类型更少。个人电脑还未普及，常常是宿舍共用一台。而且电脑的外形笨重，界面简陋，功能也有限。校内论坛应时而生，这座城市里有幸聚集了数所高校，其中又以华大最为引人注目。华大的校内论坛声名远播，随后负责人放宽了注册条件，附近的几所高校的学生信息也可以用来注册。这个地方遂成为一群高校学生指点江山，挥泻书生意气的所在地。

杰克坐起来，打开了台灯。外面还是一片黑暗，他住的这个小区远离闹市，离学校也近。

然后他铺开了白纸，起了一个简单的草稿。

画出紊乱的线条时，他脑中浮现的是她今天的文章，一篇简短的悬疑文，跟她一贯的风格有些不一样。这篇文章的重点没有放在推理，而是一个意外杀人的凶手如何极力隐藏自己。不停的用谎言遮盖谎言，还要在众人面前扮多张脸，或温柔或耐心或善解人意，但是转过身去却是一副扭曲可憎的面孔。这篇文又引发了忠实读者的一番讨论，作者心理有病的言论再次被顶起，评论的人似乎全然忘记这个问题已经被讨论过无数次。

她的ID是EOP424，一串完全不知所谓的字母和数字的组合，主人当初起名的时候一定很随便，大概就是在键盘上胡按一番。杰克叫她Eop，她就直接叫他杰克桑。

相比杰克的知名度，她在论坛只能算是小有名气，而且杰克的画风和她的文风也完全不搭。杰克的画风温馨治愈，连选用的颜色都偏暖，而她的文字极端负面，经常阅读无益于杰克创作。

然而杰克此刻正坐在那里完成他的线稿。画的时候他在脑海中寻找配色，应该是大片的不同层次的红，一个坐在血泊里的人，但是他在微笑，实际上他早已开始乐在其中。

他和Eop之间有过这样的对话，大概是与Eop讨论一个计划报复杀人的主角，故事很普通，她只是对手段感兴趣“主角的社会地位让他有太多不可失去的东西，所以他几乎不考虑杀人这种极端手段。但是他又有珍视到凌驾一切之上的人，当对方危及这个人，他只好孤注一掷。”

 “所以你就安排他买凶杀人？”

“合情合理，现在的情况是双方都在明，威胁他的人出事他一定会被首当其冲的怀疑。一旦动手就会变成警方无法落实证据，而他背负一生怀疑的局面。买凶并没有多难，很多人为了钱都可以干出来。”

“就算凶手与死者不存在关系网，很难锁定。但别忘了主角一定会被怀疑是否雇人。”

“所以要做干净。如果雇一个其他省的人，警察根本无任何线索可追，也不可能拿到直接证据。”

跟一个女孩子聊这样的话题，杰克事后总会觉得不太对劲。

她就像一个涌上来的不眠夜，让杰克激发出截然不同的画风。用各种模棱两可的线条去展现的残肢、破碎的玩偶，染血的丝带。无法控制的另一面就像一种罕有的动物，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会这样。

夜晚里有多少人渴望独处，独处的时候又从内心看到了什么，这个时刻很微妙，他还未找到能共鸣的人。还是说这是永恒的悖论，这个状态非要孤零零的不可，一旦有人打破就不复存在，所以无论是谁都没有可能加入或者理解。

但是Eop，她一点都不一样，她要肆意张扬，通过谴责自己获得安慰。如果有人聆听，她就会更加外放，像越得到观众越演得卖力的演员，反正她是在表演而不是在坦白。

他们在论坛有个只有对方的版区，她遇到这样的夜晚就会在上面尽情留言。有时杰克会在，有时他不在。当他在的时候她表现的格外脆弱，问一些同她本人风格完全不搭的问题“你不觉得我其实更适合写普通的拍拖？”

“你想换风格？”

“我觉得我应该停笔，你知道今天又有多少人骂我？”

“你不是不在意吗？”

她自顾自说下去“今天一百多层里有三层骂的很直白，十五层指桑骂槐，语调阴阳怪气，还有十层是在看戏，他们以为我很想写吗？”

她感慨“我其实一直在写温暖人心的故事，充满爱与和平，治愈所有的读者。”

杰克看着那段虚伪的言辞，无言以对。

她接着说“可能总是做奶妈所以习惯了，我对给别人加血这件事十分擅长，再配上我治愈的文笔，难道不是很合适吗？”

杰克道“那我说，其实我想做杀人魔呢？”

他们就这样同时对着屏幕对对方的话嗤之以鼻。

杰克桑，杀人魔，不可能的。

 

1

二零零七年

自大学毕业后，黛儿再也没有登陆过华木，这次完全是一个意外。

她当年的论坛好友，也是她一直很喜欢的画手杰克，给她发了一条他们曾经惯用的论坛私信，“莉迪亚，还记得Eop吗？她发布了一篇新的文章。”

 

而黛儿看到那条私信也纯粹是巧合，她如今已很少再登陆华木，至少不再像当年最狂热的时候那么规律。等她打开沉寂多年的私信窗口，发现那条私信的时间已经是两周前。

杰克桑的话很少，是爱默默更新的类型，但是性格中的回避在这种纯文字的消息中倒显出一种特别的温柔敏感。

偶尔言语间可以感觉到这个人生活的优渥。事实上，很多事是难以隐藏的，即使在这种单薄如纸的交集里，仍然渗透许多挥不去的蛛丝马迹。

黛儿把这归结为从众心理，论坛上的女生渐渐发现身边的人不约而同将杰克作为男神，而她们给出的理由又合情合理，于是自己也被说服，不知不觉，杰克桑就攻略了大半个华木。就像广告商玩的心理战术，用户第一次看见广告时会留下印象，第二次购买欲提升，第三次的时候已经被渴望折磨得欲罢不能。第一眼是埋下种子，等到毒入肺腑的时候已经无药可救，这个过程不是渐进而是突然的，突然之间你对杰克桑的印象已经大为不同。

他确实盘踞了她大半的大学生涯，即使三年后的今天回忆起来仍然记得那么一个光辉又虚无的形象，就如同闭眼去感受的日光，在眼皮上可感觉到大片灿烂，然而终究是无形无相。

他和Eop不同，Eop只擅长嘲讽。

某次Eop直接在群里如此回应黛儿“你想要提升文笔，今后不再写文才是最快的方式。”，黛儿尴尬一笑。那是他们的私人小群，彼此都很熟悉，当时一度冷场。黛儿努力装作不在意“她说的挺对的，我确实挺菜。”她转头又说“还好我没修文学，我就不是这块材料嘛。”

气氛这才稍微和缓，群里每一个亲友几乎都来私戳黛儿，玛尔塔：“你别太往心里去，她的个性难改。”

草帽少女：“讲话那么刻薄，她也就是在论坛上刚有点人气，杰克桑比她出名多少从来没这么说过别人。”

克利切“她这舌头真是令人作呕。”

黛儿回了每个人，同时顺着他们的话又讲了不知道多少Eop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过她记得只有杰克桑没有单独来安慰她，那时候他眼里只有尖酸刻薄的Eop。

黛儿悠哉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眼睛瞅着屏幕。Eop这样的个性，其实没什么可怕的，不善交际，好恶表达的如此直白，才华横溢但是性格太过刻薄，留不住朋友。

所以Eop众叛亲离的那一刻来临时，黛儿一点都没感觉意外。最有趣的是，那时候Eop唯一可倾诉的对象只剩她。

“悲悯和残忍，这两种矛盾的特质竟然会同时出人类身上。”Eop完全不像在交代遗言，而是大彻大悟。

黛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能感觉到对方精神崩溃后所显示出的黑色死水一样的冷静，却没有办法凭自己去拉住她。

“其实你比他们还要讨厌我，是吧？”

她静静的看着屏幕，很久没有等到黛儿的回复，这也属于意料之中。

没错，我一直觉得你很恶心。黛儿在心里回答了她。

自己久久没有回复，对方也没有等待的理由，很快她的状态显示为offline。那次交谈的其他内容渐渐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以至于黛儿后来再努力回忆时只隐约记得最后一部分。这段记忆像看着童年的照片脑海里自然响起的喧闹那样无法作假，却又被洗涤的日渐朦胧，难以辨别是大脑的欺骗，或是梦中以假乱真的片段，之后再传来的就是她自杀的消息。

黛儿合上眼睛，“自杀”化成了刻在眼前黑暗中的两个白色大字，五年前的零碎片段就在这两个字之间辗转跳跃。

二零零二年，非典肆虐全国。她大二，虽然主修临床医学，却有心无力。好在他们这里情况还不算严重，黛儿加入了学校的体温检测小队，每天监测是否有人高烧。

作为华大的一员，她也是华木论坛爱好者，和一群人因为一位写悬疑故事的大大Eop聚集在一起。虽然Eop很少回复评论，可只要有她的存在，这个版聊就有巨大的吸引力。她的完整ID是EOP424，黛儿为此还私信过她，竟然得到了回复。对方解释说，EOP是end of the play的缩写，而424是她的生日。黛儿心中陡然惊喜，她的生日也同样是4月24日。这种蛛丝一样薄弱暧昧但又切实存在的联系，对黛儿这样狂热仰望的信徒是一种安慰。以至于后来每次看到EOP424这个ID，她都会从心底泛起愉悦。可惜后来，她的ID连同她的人都被完全尘封，为了贯彻多数人的正确性被抹杀掉。

其他人对她存在的态度，更是一种近似哀悼的缄默。无论是原先对她多么狂热的人，都在一夕之间森凉的如此彻底。

黛儿大学的第三年，Eop自杀了，死前声名狼藉。她同时身陷多个丑闻，其中的任意一个都能洋洋洒洒被扒数万字，带来的热度可以让任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ID变得耳熟能详。抢好友的男朋友，抄袭，卖惨，抑郁症常挂嘴边，根本不是传言中的华大女神而是靠关系搞的听课证，学历造假，容貌丑陋，罪状罄竹难书。发挂人贴的有她曾经的读者，好友，爱慕者。她的男朋友杰克也被牵连，无数妹子对杰克表示同情，他竟然被一个丑恶的女人欺骗近三年，杰克在Eop最需要他的时候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这应该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神秘的、引人猜测的Eop，围绕她的无数个谜团是在所有爱过她的人齐心合力的践踏下揭开的。真相也并不如大家此前想象的诱人。她的真名是艾米丽，华大法律系旁听生，容貌虽然不像论坛上形容的那么不堪，但也实在属于中下。曾经和她最亲近的那群人提供了不少信息。他们在一个群里肆无忌惮的玩笑过，打趣过，甚至毫无顾忌的开车。她的死沉默了这一切，从此他们既不敢怀念，也不敢怨恨。

渐渐的，爱过她的人也不再记得。甚至不存在面目模糊，因为本来这样的交情就没有放面孔的资料进入脑海，幻想的空间太多，删除起来才如此干脆。以至于后来，不记得大约才是一种更自然的态度。

但遗忘对有些人来说是一件更加艰难的任务，那个ID连同她的文字还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浮现，连着她还会回忆起那些读着她的文字才可安然入睡的夜晚，她曾经在胸腔间产生摸得到的深刻共鸣，连着牙齿都似乎在颤栗。最后却剩下那些只言片语，甚至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形象。她的文章不复存在，只有置顶的巨大黑料，可能是真实的，也有可能不是。真相无人清楚。

只是在某个夜晚，会突然想起的灵魂。

这之后的很久，黛儿开始对所有圈避而远之，任何有可能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有时她旁观那些如火如荼的讨论也会隐隐有些妄动，但是这个念头仿佛难以点燃的湿柴，再热的火焰也只是让它腾起呛人的黑色烟尘。

有些时间点过了之后留下的深凹经年累月也无法救赎，只能选择忽视和远离。

直到杰克桑的消息惊醒了她。

此时距离那个事件不过三年，但事情早已沉寂的仿佛是十年前。

或许有人对一个作者的爱会到这种程度，无论他写什么题材，文风又如何多变，总是能精准把握到他永远不变的特质。黛儿就是这样，她读到那篇文章的一瞬间眼睛就再离不开屏幕，三年前的记忆一点点从脑海里复活。那一刻，她就像无意中去了并不想去的咖啡馆，却发现咖啡馆正放着一首她误删后再也无法寻回的歌曲。

但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拥有这样文风的人已经死了。死意味着呼吸停止，创作停止，所有相关的生命机能通通停止。活着的Eop会刻薄，会嘲弄，也会深陷别人嘲弄，但一个死了的Eop就什么都不是。

她只会被慢慢的忘掉。

文章发布者的ID是开月魄，和EOP424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但是黛儿早不需要通过ID认出她，她的文风就算不署名她也能够一眼看出。

毕竟经过三年，原先累积的热度早已退得差不多，而为了Eop聚集在一起的那些人在经历那次事件后也各自散去，难以寻觅，所以开月魄的文章下自然没有任何回复。黛儿试着私信背后的人，但是没有回音。她自然不会就此放弃，而是用无赖手段，发巨量私信轰炸对方。

私信的内容无外是“你是谁？想干什么？”

黛儿热烈的纠缠终于换来了开月魄的一句回复“抱歉，拉黑了。”

黛儿：“……”

好吧，至少脾气大这一点是一样的。

2

黛儿大二的那年，Eop的悬疑小说小有名气，吸引了那些因为非典或不安或不耐的学生。她的粉丝为她如痴如狂。当时华木论坛还只是个校内论坛，所用的网络是高校的内网。时代所限，那个论坛的页面同现在自然是不能相比，背景是一片黑色，字体只有最朴实的那种，字色倒是丰富多彩，但都是那种充满荧光感的艳丽颜色。华木用户几乎都是在校学生，因此Eop有很大几率是一名华大学生。

黛儿在那个时候用LDY这个ID与几个同好一起试图寻找Eop究竟是谁。其中最热衷的是草帽少女，真实身份是大一园艺学的艾玛，她甚至私聊过Eop。Eop有些无措，但还是保持了基本的友善，她表示不想让现实中的人知道她在写故事，希望他们不要过分打扰。

但对当时的他们来说，Eop越是遮掩反而越令人对背后的真相欲罢不能，而且他们都以为这只是件不会有影响的小事。他们小组一共六个人，黛儿（莉迪亚)，艾玛（草帽少女），杰克（杰克桑），克利切（慈善家)，玛尔塔（玛尔塔)，还有奈布（奈布）。因为这个奇怪的共同目标，大家感情迅速升温，还在唯一一次聚会中拍过一张在海边的合影。艾玛和玛尔塔高高跳起，克利切看着艾玛露出傻笑。黛儿和杰克站在一起，杰克很高，黛儿手在眼前试图遮挡太阳，但阳光还是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就是那个时候她认识了杰克，一个几近完美的男孩子。

杰克当年是论坛的明星画手，如今更是拥有大批粉丝的个人博主。而他们都是当年事件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开月魄的文章出现后，杰克桑自然想起了她。

他们曾互相加过OICQ，但已多年没有聊天，他大概忘记了要删掉她，当时他们五人组还是更习惯论坛那个朴素的私聊系统。看着私信列表里那个响亮的ID，黛儿产生一种不真实感。现在的杰克桑早已不仅是论坛上的小画手，而是办过个展的画家，她还以为他早就把她忘了。

ID杰克桑  于 01：10：25

“你还记得Eop吗？”

ID针头 于7：24：5

“当然，你是本人吗？”

ID杰克桑 于12：05：02

“对方向你发送讨论组邀请码：237987，请复制后在选单输入加入群聊。”

黛儿忐忑的加入群聊后，一瞬间恍如隔世，这几乎是当年他们六人组群的再现，加上开月魄，总共七个人，除了开月魄全部都在线。所以她被拉进了曾经分崩离析的群，重新遇到了许久不见的那些人。这时候杰克桑发了一条消息。

“在ID后括号备注原先的论坛名。”

黛儿于是跳回自己的信息页面，在针头后面敲下括号，莉迪亚，括号。顿时脑海中一扇灰尘满布的门被插入了钥匙，她甚至可以听到锁眼中层层叠叠的金属机关被嵌合打开，锁舌咯噔弹出的声音。

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某种危机。他们六个人早就不可能全部在线。艾玛因为精神问题已经退学，克利切已死。Eop的事件虽然有他们推波助澜，但他们也没有做到全身而退。

甚至，应该说牺牲惨烈。或者不该用牺牲这个词，人可以舍生取义，也可以为爱为自由抛弃生命，但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这时候杰克私信她，“如果不是备注还留着，我几乎不记得你。”

黛儿恼火至极反而趋于冷静，“我们见过面的。”

“是吗？”

“嗯。”

良久杰克道“是那次集会？”

黛儿回忆往事，难免有些记忆还带着锋利的刀刃，她小心不去触及它们。杰克适时的补了一句“你那个时候不太讲话。”

黛儿自嘲的一笑，又想起了什么“那个，开月魄之前把我拉黑了，我们在一个群里他不会介意么？”

“哦？”不知道为什么，黛儿隔着这个简陋的论坛界面仍能感觉到对方饶有兴致的表情，她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二十分，好久没有熬夜到这么晚。而看杰克之前给她传消息的时间，几乎没有早于十二点的。果然深夜才是灵感源泉，她记得Eop也是次次更新都在半夜，让她不得不守着电脑。自她退圈后，她失去了熬夜的兴致。

消失了很久的杰克回道“你不用紧张，开月不会介意的。”

黛儿看到这条消息的第一刻愣了一下，对着屏幕消化了很久。她有点想问对方这是什么恶作剧，但一瞬突然醒悟过来，是她太惊慌了，Eop已经死了，这点确凿无疑，死人是绝对不可能再发布任何消息的。在这个前提下，一定是另有人伪装Eop发布了这篇文章，这不是难事。要知道这是一个论坛，每个人只有一个ID和一些朴素的文字记录，那么开月魄一定是得到了Eop的未公开稿，在这里发出来假冒他而已。

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寥寥无几，三年都已经过去了，还追着不放吗？

可能是黛儿没有动静太久，杰克发了一条“以前的事过去就让他过去，我建这个群只是想知道是谁化名开月冒充Eop，也只有我们几人能做到。”

黛儿露出一个冷笑，但是终于没有按下退群按钮。

遇到一件不合理的事就可以试着为它找一个解，答案一定可以由有限的信息量推导出来，如果结论仍然不合理，那就是信息不足或者信息中有真有伪，黛儿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总要这么疑神疑鬼的思考，Eop才写不好普通的故事。

3

二零零二年杰克桑在论坛虽然很有名，但是他画的同人黛儿都没有接触过原作，而且她对过于热的圈子本能的退避。黛儿会认识杰克桑是因为几人都是Eop的粉丝，从那时起才慢慢的浏览了一些和他的相关贴子。杰克桑果然富有魅力，有很多企图挖他真实身份人。他的图太火，在论坛外可能有人知道这张图，眼熟画风却不知道作者，各种私用，临摹自然是管不了，杰克也懒得管。他更贴很频繁，又常常在半夜，应该是不务正业的大学生，许多人凭此推测他可能不是华大学生，华大可是有名的年年像高三。有人说他根本是隐藏的高富帅或者白富美，隔着网络连性别都很难百分百确定，他们却还要凭着蛛丝马迹分析这个人的详细情况。

他的交流一向简洁，态度不冷不热，大约就是这种我行我素的作风引得了众人的好感。当然，前提是这个人有切实的才华。

在杰克建起的这个尴尬群组里，开月魄常年不在线，他甚至也没有给自己备注。其他人都缄默不言。黛儿把ID一个个浏览过，Emma(草帽少女)，克利切(慈善家)，另外两个人自然是奈布和玛尔塔，经历那件事后他们甚至完全没有换过ID，黛儿不得不心生敬意。

在这个小群里大家保持沉默似乎成了惯例，好像谁先开口就会打破什么东西一样。他们不离开这个群，也不会为一句话不说而尴尬，几乎像某种悼念。为什么没有人好奇开月的身份，虽然还是和当年一样的人，可气氛透露着当年绝没有的诡异。黛儿试着私聊过玛尔塔和奈布，玛尔塔很久后回她“不太清楚，当年我完全只是吃瓜群众，因为杰克拉我我才进来的。”

奈布反应比较冷淡，也没有想要聊天的欲望，黛儿只好放弃询问。倒是艾玛非常热情，“可能Eop已经走出阴影了，所以才回来继续写文！”

“你觉得开月就是Eop？”

“哈！肯定啦！Eop的文风很好认的不是吗？”

黛儿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她想到了什么“克利切还在追求你吗？”

“呜啊，艾米丽干嘛突然问这种话，”黛儿感觉到了她的慌神，“不管他再怎么骚扰我，艾玛的答案永远是No。”

黛儿静静凝视屏幕，良久敲下一行字“你的表演原来只是针对我。”

那边良久回来一行字，"这不是很有效吗？"

4

一片寂静。

黛儿缓缓敲下这样的信息“这个群有三处不合理，一是保持在线状态的克利切，二是可以正常回话的艾玛，三是假冒自己就是Eop的开月。开月所用的那篇文章只有Eop写的出，但是Eop已经不可能再写了，所以那只可能是是Eop的未公开文。知道这篇文章的人寥寥无几，这样一来谁是开月魄自然一清二楚。”

她停顿一下“其实还有更明显的线索，就在开月的ID里面。”

“开月魄…开月破，这是从开膛破腹这个成语化出的名字吗？单凭这个线索还不够明确，但是结合有可能知情的几人，自然能联想到这个词相关的是谁。”

“自然是我了。”

仿佛是黛儿自言自语的群聊中出现了这么一句，黛儿平静的看着屏幕，想象他低垂的眼睛，瞳孔向前方凝视。

他现在是什么感觉？一样的兴奋吗？

她可是兴奋的要颤抖了呢！

“很有意思啊，杰克桑。费尽心思建了这么一个只有我们两个活人的群，开那么多窗口和我聊天你不会精分吗？你的目标是我，你在找我？怎么当初装聋作哑，时隔三年突然如此卖力调查事情的真相，想让她沉冤昭雪？”

“哈。”轻浮的笑意。

“莉迪亚，即使被逼到这一步你还是一点不慌乱。”

黛儿几乎要笑出声“被逼到这步？你认为我这是被逼么？”

她的笑容凝结“太差了杰克桑。你拉我入群一开始就是居心叵测，假冒Eop是想看看还有没有相关的知情者。而你揪着三年前事情不放是因为你良心难安，你才是害死Eop的凶手。”

话语，可以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尤其是在只能看到部分真相的时候。杰克劳心劳力无非是想逼她承认，可是做到这一步还远远不够。

她停顿一会“如果你只是想看我认罪，我可以让你从此安心。”

黛儿一字字的敲下来“Eop的死是我的计划。”

5

寻找Eop的活动持续了很久，她真的是一个过分小心的人，将自己的所有痕迹都隐藏的很干净。二零零三年，他们六人进行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集会，集会的目标是围堵Eop。她在最新的更新中第一次涉及到真实的地点，黛儿认为这是一个线索。这篇文章是讲一起有多名KTV女郎遇害的连环杀人案，被害人女主角喜欢在固定的时间段去一家华大附近的拉面店。凶手是开生鲜车的运输工。文中还有一处时间线索，主角死亡时间的前半个小时，也就是12点30分，凶手曾来到这家拉面店。他们六人上午10点就提前过去，一直等到下午，中间闹出了无数笑话，还是没有确定谁才是Eop。

关于Eop本人的线索，许多是由杰克提供的，他与Eop的交情比他们几个要久。确定的信息只有她确实是华大学生，性别女，专业和年级只能靠推测。根据作者行文所侧重的叙述知识和草草带过容易有错误的知识点来比较，可以发现Eop不擅长医学，她对有尸检和法医的描写总是极度简略，只给一个最后的结果。她擅长的是法律，在这方面总是倾注更多的笔墨，也会设计更多反转的情节。所以她应该是华大法律系学生，年级至少是大二。

艾玛是他们中最小的，“唔，年级是怎么判断的？”

黛儿道“根本没有判断，他只是计算了从他们认识到现在的时间。”

杰克发了一个":)"。

后来他们六人吃过晚饭各自散去，暮春夏初，白天闷热，晚上终于有凉爽的风。艾玛在前面蹦跳，黛儿和杰克并排走在中间，奈布和玛尔塔走在最后，不知什么时候手牵在了一起，但两人仍然是习惯性的面无表情。黛儿回头看了一眼，又飞速转回来，打量身边的杰克。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现实世界见面，他的好看程度可是远远超出她的预计。

有点莫名的尴尬，她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试探性的找一个话题“你认识Eop超两年，觉得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试着画过她，”他转过来看着黛儿”应该像你这样留着长发，喜欢胡思乱想。“

黛儿赶忙把视线跟他错开，看着天边一群忽明忽暗的星星。

杰克想了想道”我觉得她有很大几率就在我们几个之间。“

”为什么这么说？“

他看着她“只是一种容易被忽略的可能性。”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前方克利切正追逐着蹦跳的艾玛。

这条路越前行人越少，中间不停有人抵达目的地，和其余的人摆手道别。杰克其实不住宿舍，他在外面自己租房子，但他一直走到最远的那栋宿舍楼，目送其他人离开，又在楼下的长椅上坐了一会，确定没人跟上来才起身往校外走。

华大所在的位置很偏僻，距学校很远的地方才有电影院，附近只有一家被学生视若珍宝的KTV。

前台很简陋，是几张桌子拼起来的，服务生小姐画着艳丽的口红和很重的眼影，而且正在打盹。杰克问“1230号房间，有人预定吗？”

小姐冷漠翻着面前的记录，然后招手找了个人领他过去。

夜晚的KTV一路都很喧闹，各种各样的歌声从门后飘出来，不乏有些悦耳动听的，也有五音不全让人不忍继续听下去的。杰克跟着服务生一路向前走，他的心跳在胸膛里越来越响，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开始是一段几不可闻的序曲，就像一个含在口里根本意识不到它正渐渐形成的念头。

那些五花八门的背景音乐隐约响在耳边，他很难判断那是幻听还是现实，心跳越来越剧烈，他居然在忐忑，在期待，这份期待在服务生自一扇门口停下后达到顶峰，门后会是什么？是否又可以解答他的问题，如果不如他所料又该如何？他是在期待吗？原来他的期待还没有死，只是深深尘埋。杰克把手放在门把上缓缓压下，开始在脑中问自己那个总被回避的问题。

他是真的喜欢她吗？

在那种不可思议的状态下？

不在乎有没有见过面，或者说那其实不重要？当这个问题回避不下去，还是要执着于现实，把那种飘渺的东西拿过来，不可能的事便有可能？

她是野兽吗，他丢失的那一只。

门打开了，里面反常的安静，灯也正常的开着，没有用那些五颜六色的效果灯，朴实的全明模式，和在文字里藏下复杂的密码相比，这种选择倒是意外的真诚。

服务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杰克静静看着包厢里坐在沙发上的那个身影。她很纤瘦，披肩长发搭在白皙的肩头上，身上画着清晰的光影界线，那条界线完美的划过她的额头，鼻翼，细腻的脖颈，一半的嘴唇。她的唇在不自然的光线下呈现一种灰橘色，嘴唇微抿又放开，那个瞬间那么快，杰克都觉得难以捕捉，尽管他已竭尽注意力在她身上。这个女孩子，她是玫瑰味的倒流香，袅袅下沉，在暗紫色香炉下缓缓攒成浓郁的烟气，不溢，不扬，亦不散，而是一点点的侵占。

她正是黛儿，白天他们甚至刚见过。

杰克走过去，在她身边缓缓坐下来，他本想直接说出，Eop，但是良久后开口是“莉迪亚，你也在等？”

黛儿转过身来，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看来今晚只有我们两个。”

一阵沉默。

他又道“刚刚那一刻，我还以为你就是Eop。”

黛儿笑了笑“看来Eop不会来了。”

“或者她已经来了。”

黛儿看着他“你这是在怀疑我吗？”

杰克把玩着一只麦克，“我只是揭开了谜底。大家注意到拉面馆已经兴高采烈，忘记了Eop的风格，她不可能给这么直接的线索。真正的线索是这个故事的主线。凶手杀了那么多KTV小姐只是为了找到女主角，而女主角喜欢在华大附近的拉面馆吃饭，说明女主的工作地点在这附近。女主角的生活日夜颠倒，白天都是在出租屋里大睡，晚上上班前才出来吃拉面。但是主角死亡的那天却在上午11点20打电话叫了一份外送，外卖员只能确定外卖被收走，但是隔着门伸出的手一定就是女主角的吗？”

黛儿顺着说下去“Eop让故事匆匆完结凶手逍遥法外，就是为了给读者自己去推理真正的死亡时间。凶手是有生鲜车的人，可以冰冻尸体干扰死亡时间推断，女主角真正的死亡时间是凶手定下包厢的那段时间，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半到凌晨三点，凶手制造出女主角喝醉被自己捡尸的假象，没有人会在意一个陪酒女晚上上了谁的车。”

杰克看着她“没错，所以Eop真的给了我们如何找到她的线索。”

黛儿一笑“只要在这个时间点去某间KTV的包厢就能找到她。”

杰克点头“包厢的号码是钥匙，就藏在正文和现实关联的地方，那间面馆里，全文唯一一个出现准确时间的地方。”

“1230，”他们异口同声。杰克摇摇头“这就是Eop的恶意，她总是把最关键的东西藏在最明显的地方，让你不敢相信。”

灯光很明亮，可他们都觉得看不清对方。

黛儿道“你怀疑我，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你？Eop的信息都是你告诉我们的，如果你撒谎呢？如果你就是Eop本人呢？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没机会找到Eop，因为她根本是我们身边的一个人，从未缺席过。而今天我来这是为了见到谜语背后的Eop，可是我看到的只有你。”

杰克微微蹙眉，她说的有道理，就算在这里见到她，也不能作为她和Eop就是同一个人的证据。更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按照他的推断，Eop的名字应该是艾米丽，这个名字虽然常见，但再加入专业和年级的限制想找出来也不难。可眼前的这个女孩叫做莉迪亚。

这个晚上，他们喝了很多酒。

7

几天后，杰克告诉他们，“我和Eop在一起了”

艾玛咚的一声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Eop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她甚至没有真正介入到你的生活中去，却不知不觉就可以夺走很多东西。

因为杰克的关系，Eop加入了他们的小群，变成了群里的第七个人。黛儿私下问杰克“你们见过面吗？”

杰克说“没有，她不想。”

“为什么？”

杰克思索一会“压力太大了吧。”

“她这样玩耍别人也会有压力？”

杰克看着黛儿“你对她有偏见？”

黛儿道“没有，我就是不喜欢她这种态度而已。”

杰克无奈的摇摇头。

大家表面上相处的很融洽，但是隐而不发的矛盾却越积越多。Eop的刻薄，故作神秘，还有屡次拿抑郁症做自己反复无常的借口都令人不满。大家替杰克抱不平，而曾经视Eop为榜样的艾玛对Eop的厌憎也是越来越清晰，众人辛苦的维持表面的平衡。而更有趣的是这份怨恨中也不是完全没有一丝喜爱的，艾玛跟黛儿私聊时恶毒的恨不得撕碎Eop，但在很多和平美好的时刻，她又是真心的喜爱她。这种怨恨，这种喜爱，竟然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情感。他们在努力堆出一个摇摇晃晃的平衡，推倒它只要轻轻一碰。

黛儿给了她推倒平衡的理由。

为好友的爱情，这样正义十足的理由，怎么可能不动摇呢。

她只要无意识的，带着十足委屈的告诉艾玛，她是这么喜欢杰克，就足以给这场好戏拉开序幕。她负责擦着火柴，在四周已经囤积足够多粉尘的情况下，即使是无害的面粉，也足以引起惊天动地的爆炸。

于是，艾玛开了这样一个挂贴，陈述Eop到底是如何婊气冲天，她有详细的截图证据，清清楚楚二十几条，很快就在论坛引起了爆炸，自此开始了一串连锁反应，曾经被只有寥寥点击量的扒Eop抄袭的帖子也被人翻出来，一时之间挂Eop的贴子几乎盖过了她发过的文章数目。之后更是一个惊天霹雳，Eop的真实身份被挖出来。她的真名是艾米丽，华大法律系四年级，甚至根本没有年级，她就是个有听课证的旁听生，一直在教室里呆到大四，长相甚至可以称为丑陋。

就在人们口诛笔伐的时候，一切随着Eop的死戛然而止。是一起高坠案，自杀的是名为艾米丽的女生，关于Eop的帖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撤除。

不久之后，Eop的案子迎来反转。矛头直指艾玛。她的学号资料和班级都被挂出在首页，从此开始噩梦。寝室被砸，被寄威胁信，被贴大字报，他们把艾玛视为逼死Eop的根源，更可怕的是在学校的户外课程中，艾玛被推下了大坝，一直追求她的克利切奋不顾身的跳下去，最后艾玛获救，克利切因为过于湍急的水流被卷走，从此牺牲。

玛尔塔和奈布是最后一点余波，他们两人原来是一对，在Eop事件时因为站边不同闹出很大的矛盾。克利切死后，艾玛因为精神问题退学离开，玛尔塔也选择离开奈布去国外进修，两人各奔前程。

这一切的开始是因为Eop。

8

“其实我原先还没有那么出名，杰克桑这个ID没多少人知道。”

Eop也是一样，那时候彼此的想法都更单纯。

黛儿手指有些颤抖。

“这个论坛的注册者只有当时的几所大学学生。她是个细腻脆弱的女孩，偶尔的非议就会让她内心难过很久，哪怕有一百条评论中只有一条差评，她也会因此心绪不安。她这样的性格实在很危险，可是世事就是这么奇怪，她是个不该辜负自己才华的人，却又经受不起批判。”

“我想她大概是最后一条防线崩溃了吧。在无尽的诽谤和指责声中，她完全换了一个样子。她开很多小号，攻击自己，然后和众人一起网络暴力自己的大号，再拿到材料反转。我很佩服她的想法，她知道我可能看穿，所以干脆跟我划清界限。她开始活的越来越割裂，以玩弄这些人的阵营为乐，她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本质。多数人的阵营，是不会有错的，而站在多数人那边声讨某事会获得快乐。最后，她策划了Eop的死亡。”

“这是三年来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没有及时看清她的最后一个游戏。在我们六人的见面会上，我虽然很怀疑她和Eop之间有某种关联，却没想到她在自己的现实身份上撒了谎，我们都以为她是医学系的莉迪亚。她选了两个真实存在的人为两个虚拟的账号落实身份。而她自己就隐藏在这之后。”

“其实Eop一早就告诉了我们她到底是谁，就在这个ID里。Eop确实是名字的缩写，在每个字母倒退相应的数字424后，这三个字母就变成了AML，我以为看破了这一点就足以找到她，综合我们判断的所有条件，法律系，年级至少大二，让我误以为那个声名狼藉的艾米丽真的就是Eop。这一局你玩的确实很漂亮。”

杰克继续让屏幕上的那段文字不断增长“艾米丽是个很容易重复的名字，那个法律系的艾米丽确有其人，她也确实自杀了，可是那并不是Eop，真正的Eop不是医学系的莉迪亚也不是法律系的艾米丽，而是医学系的艾米丽黛儿，她写文时故意设计的破绽成功误导了我们。”

“艾米丽黛儿才是你的真名，你用莉迪亚这个名字骗了我们六年，把所有人都拖进了你的骗局。“

“但，我知道这不是你真正想要的样子，回来吧，艾米丽。”

黛儿迅速关掉了面前的电脑。

9

“Eop，我们见面吧。”

黛儿登上那个许久不用的账号，她大一就注册它来写文，后来用它结识杰克桑，再后来就陷入了循环往复的自我否定中。有段时间总有人说她抄袭，那是第一个转折的开始，她故意在文中露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地方，再注册一个马甲挂自己抄袭，等到关注这件事的人多起来，她用另一个马甲作了一番反转。这件事让她感受到冷眼旁观的快乐，那个写文的自己和隐藏在人群中的自己变成了两个人，这种感觉令她无比愉悦，欲罢不能。之后她更是隐藏在杰克和艾玛这群人中间，观察他们是如何对Eop又爱又恨，当然，从某种角度来说，她感同身受。

唯一令她不安的只有杰克桑，有时她期待他看穿，有时又希望他永远也不要看穿。

她回复他“好。”

此刻，他们终于见面了。

在这个喧闹的商业街角，脚下是踏实的水泥地面，耳边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车辆声。杰克看着眼前这个披肩长发，穿衬衣，扣子全部打开，露出里面吊带背心牛仔短裤的女孩，她的眼神如他想像中一样，似乎对什么都不大感兴趣，但在眼睛的最深处又闪烁着恶意。

而他是黑T恤，板着脸的无趣男孩。在另一个世界里他被许多不了解他的人喜爱，可他其实一点都不完美，甚至劣迹斑斑。他知道有许多女孩因为他彼此仇恨，不惜用极端手段，但他从来漠视。他喜欢过那个古怪的叫做Eop的女孩，甚至他自己都相信，他喜爱的是她的灵魂。

但至少他会…

杰克摊手“手机。”

黛儿好奇的把手机交给他，杰克牵着她的手好像她会跑掉一样，按开了超市的储存柜，把两个人的手机都锁进去。在拿到那张白色条码纸的一瞬，他将它撕碎扔进纸篓里。

黛儿惊呆“你这是准备给我们换新手机？”

杰克转过头来，“让我们用一整天了解一下真实的彼此。”

他们已经在无谓的地方浪费了太多时间。

黛儿愣愣的看着他，在晴朗的蓝天下杰克俯身下来，给她一个轻轻的吻。